耳棕

【郭阳×大张伟】长进

郭阳收到短信的时候正搂着老婆孩子看法国电影,他点开手机后看了半天,又把手机递给老婆。
然后他到阳台去吸烟,此时是白恍恍的冬天,他在寒风中被吹的一抖一抖的,老婆正准备打开阳台门给他拿厚衣服,他赶快摆摆手,一是怕烟吹进屋里,二是怕老婆看到他泛红的眼角。
白烟缭绕,以缠绵的姿态慢慢向外消散。他打电话给没事儿干跑到外地玩儿去的王文博,电话打通半天没人说话。最后还是王文博无奈的问他。
“你这长途打过来就为了听我的喘气声?”
“收到了?” 
“收到了。”
“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王文博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我们也……撑的时间够久了。”他本想说拖,临到嘴边又让他憋回去,拖这个字太悲观,没有撑来的积极向上。
“我是觉得,”郭阳顿了顿,“这事儿由他开口,太残忍了点儿。”
那边王文博又不吭声了,以往他们打电话都是以不浪费电话费的密度说话,今天这电话打的,还不如这短信来的节省时间。
“你就光想着他,”王文博开了个玩笑,自己先笑了。又说,“你多陪陪他去。”
郭阳挂了电话,散了会儿自己身上的烟气,进到屋里。他翻出来一本相册,这是他自从加入乐队以后没事儿拿自己相机照的,那时候单反还没这么普及,他用的是胶片机,照出来的照片是泛黄的方形照片。
女儿趴在旁边也要看,他把在外面冻的凉乎乎的手搓热,把女儿抱到大腿上,一页一页的翻给她看。
在快拆掉的平房里穿的宽宽松松破破烂烂的张伟坐在王文博敲鼓的座位上喝奶茶,被抢了座位的王文博在旁边对着他的镜头搔首弄姿;三个人在王文博张伟的初中门口的合照,中间的王文博不大的眼睛干脆没张开,旁边的张伟在夏天刺眼的阳光的笼罩下看不清五官,女儿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指着瞪着大眼的自己;在后台浑身汗津津的三个人笑得灿烂;抬着自己的鼓往三轮车上搬的王文博姿势妖娆;正在沉思写歌的张伟被猛地一叫吓得露出扭曲表情的脸;在新蜂公司破旧的门前和付翀的合照;三个人拍宣传照摆出一张张当时觉得很酷很帅现在看来很傻逼的姿势的照片;加入石醒宇庆祝会一人一身的彩色奶油,四个人搂在一起像群快乐的傻逼;去香港在深夜裸奔后的合照,幸好是夜晚加上没调好光,只能看见四张大白牙……
照片越来越少,他脑袋里耳朵旁那些少年们的欢笑,人潮人海的欢呼声,王文博的山东腔,张伟的抽泣声,几个人的争吵声也慢慢的不急不缓的消散。
他突然觉得他得去看看张伟,不是以后不是明天,就是现在。他匆匆忙忙的出门,妻子想要劝阻的话最后也变成了路上小心。
他拦了辆车,往张伟家里赶,他在张伟家门口敲了半天门没人来应。他叹了口气,又走了一站路到张伟爸妈住的地方,敲开门把老太太吓个不轻,给了他钥匙就要跟着一块儿去,被张二柱拉住,“你去有用么?别给孩子添堵了。”
张伟她妈拉着郭阳的手说辛苦你了。
郭阳点点头客气两句转身就要走,被张伟他爸拉住,说我骑车送你过去。
坐在张伟他爸电动车后座,刚刚跑出的一身汗被风一吹像是让他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洗了个凉水澡,他紧了紧张爸爸给他的大棉袄,去看寂静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树。
到了地他还没张嘴说辛苦你了张爸爸倒是一直说谢谢谢谢,他摇摇头说不出话,就看着张爸爸穿着家里的睡衣转身骑车又走了,郭阳突然特别想哭,他才注意到,张爸爸急匆匆的出来,连副手套都没带。
他拿钥匙打开张伟家门,又轻声把门关了。他直接路过张伟的卧室去他的录音房,打开门,张伟果真在。背对着他笔挺的坐着。手机在一旁放着,他知道里面有十几个来自他的未接电话还有十几条写着张伟开门四个字的他的短信。
旁边低音炮小声的放着sex pistols的专辑,这是石醒宇离队时留给他的。
“张伟。”郭阳喊他。他扭过头看过来,在没开灯的屋子里,郭阳知道他看不清自己的脸,就像他也看不清张伟的脸一样。
“你怎么来了?”
郭阳拉了个板凳坐在他旁边,摸了摸他的大脑袋不说话。张伟也不说话,他们就安安静静的听着sex pistols唱着歌,从 . God Save the Queen唱到Seventeen,再从E.M.I.唱到 Holidays in the Sun。
郭阳突然在黑暗中摸索着去摸张伟的脸,果然触手一片潮湿。他身上没纸,只能拿张伟爸爸的棉袄袖子往他脸上糊。张伟被蹭了两下开始拿手推他。
“得了得了,怎么光见这年龄长不见这泪腺止啊。”
张伟不搭理他,郭阳就伸手捏捏他的大腿,没反应,又挠挠他的手背。张伟把手拿开,郭阳看他好笑,就笑着问他。
“吃不吃夜宵?”
果真如他所愿,听到黑暗里传来一个字,“吃。”
屡试不爽。

给张伟做面条的时候他想起来几年前有段时间张伟委屈狠了躲屋子里不出来,也不让同屋的石醒宇进门,石醒宇就也在门口哭,对着里面的张伟一会儿骂一会儿又劝有哄的,王文博也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劝他。郭阳叫他俩先去屋里睡,自己朝屋里喊了一声,我就在门口。就一屁股坐下养神了。
半夜他迷迷糊糊的醒了,看了看身上多出来的毯子,等腿麻劲儿一过就站起来拧门,门果然轻松就被拧开了。
那时候张伟就跟刚刚一样盘着腿直愣愣的坐在床上,他走过去坐在大床上他的对面。
他们住在酒店的十几层,大大的落地窗把都市繁华的夜景装进透明框里,外面参差不齐的高楼大厦的一排排整齐的方形窗户透出深浅不一的灯光,和色彩斑斓的车灯招牌混在一起,像是一条条游荡在海底的深海怪鱼,有着可以反光的彩色鳞片。
他盯着张伟看,彩色鳞片照射过来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像是破碎的玻璃制娃娃。
他盯着看了几分钟,伸手从兜里掏出纸巾帮张伟擦脸。或许使得劲儿大了,张伟伸手推他胳膊。郭阳把手中纸团随便一扔,又从兜里掏出一堆皱皱巴巴的纸巾,一股脑的全塞到张伟怀里,大张伟把纸巾搁到床上,郭阳又把纸塞到他的怀里,大张伟又扔回到床上,纸巾四散开来,郭阳拢了拢又塞回他怀里,来回几次大张伟干脆把纸扔到离郭阳远的那一边床上,郭阳走过去拣好了因为瞎折腾一层一层散开显得更多的纸巾,塞到张伟怀里还用了劲儿,推的他一个趔趄差点仰面躺床上。
“干嘛呀你。”张伟带着哭腔夹带笑腔问他,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屁孩儿。
郭阳等了两秒才开口,“我觉得特别不公平……”
他故意又等了两秒,看张伟的反应,见对方没有要接茬的想法,才又慢悠悠的接着说。
“你瞧,我们乐队明明四个人,出了事儿挨骂,就你天天最郁闷,就你挨骂最多,凭什么呀你说对吧?”
张伟哼了一声,有点自嘲又有点无奈。
“你说那些人他烦不烦啊揪着不放的,屁大点事儿。”
郭阳边说边观察张伟,对方闷着头不说话。他又说了几句,对方连语气助词也懒得回应,他就知道他再说也是徒劳,就安安静静的坐旁边。
等了二十多分钟张伟还是一个字都懒得说,郭阳伸手挠挠他的大腿,没反应,又挠挠他的手背。张伟把手拿开,郭阳见有戏,又追着挠他手心,被他一巴掌打开。
有一张纸巾掉地上,郭阳捡起来塞到他怀里纸巾堆儿里,问他要不要吃烧烤。
安静了两秒,郭阳听到音量似蚊子,语气如钉子的一个字。
“要。”
被郭阳牵着手腕站起来的时候他把刚刚搓成一团的纸巾塞到衣服口袋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装了个甜瓜。

咕噜咕噜的声音拉回郭阳的思路,他关了火,在微微的饭焦味儿传到鼻子里的时候他想,这么多年,张伟还是没有长进啊。
看着张伟呼噜呼噜吃着面条的时候他把刚刚打断的思路续上。
之后怎么招来着?对了,他跟张伟到了隔壁房间,把正睡着的石醒宇和王文博叫醒,两个肿眼泡加两个黑眼圈就满城市里跑,在一个南方城市穿梭在彩色鱼鳞里试图找家半夜三点还开门做北京菜的饭馆。
最后将就找到了一家做北方菜的小饭馆,等菜的时候没人开头说话,最后还是张伟张嘴,对对面的石醒宇说你哭的可真难听,跟猫叫春似的。
安静了几秒后石醒宇说你再把我关门外我抽你。
郭阳说,抽什么抽,要抽抽我。
张伟说,抽你干什么。
王文博说,抽抽抽,揪起来抽抽,都揪起来抽抽,咱互相抽。
几个人肿着眼跟脸哈哈大笑,像四个布满褶子的大包子。
然后他们吃完饭,跑出去压马路,一块儿说笑话,说着说着不知道谁起的头又抱在一块儿哭,哭着哭着酒劲上来又蹲成一排吐,吐完又一块儿傻笑。
第二天被经纪人唠叨着塞了四份儿头疼药感冒药,经纪人一走张伟就把药塞给石醒宇,石醒宇又连着自己的药塞给王文博,王文博就把三份儿药塞给郭阳。郭阳就只好偷一把张伟的糖豆巧克力一个个劝他们吃药,自然被群起而攻之,被扒的一干二净。

郭阳想着想着就笑了,张伟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你这都煮过了,都糊了!”
说完就去洗碗,郭阳瞟了一眼,笑了。张伟还是把他的面条吃的一干二净。
郭阳把锅刷过了,张伟就洗个碗,还让他洗了快二十分钟。洗完出来又坐到餐桌郭阳对面。
郭阳笑他,我又不是你心理医生,你紧张什么?
没等张伟说话,郭阳又说,反正都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你没必要非把所有情绪都堆一天,你慢慢的来,一天空出几分钟难过一下就得了。再说你看搞摇滚乐队的有一个好下场的么?再说到现在这份儿上,散不散有什么差别么?没了这层关系你就不认我了?你要是敢我得把你弄死。 

张伟说你别说这么恐怖。我也不是别扭这个,我就是有点情绪,这不正常么?
郭阳回答他,正常。
正常你就别在这儿说道理了你知道我不爱听,你回家吧啊,没啥事儿。
郭阳说我知道你没啥事儿,但是我不走,我今天睡这儿。

张伟沉默了两秒,说,你怎么这么烦人。

俩人看了几集动画片,上床睡觉的时候已经半夜两点了。张伟背对着郭阳蜷着腿躺着,郭阳把被子往他身上拉的时候听见他小声的说,
“你要不结婚,咱俩倒是挺适合的。”
郭阳柔声说知道了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郭阳拿脚蹬了蹬张伟的屁股。张伟不动装死尸。郭阳不管他自顾自的说,你肯定会过的幸福。
张伟轻轻哼了一声当做回应。
冬天天亮的早,不消两个小时候灰蒙蒙的天空就会先于太阳出现在北京城,以不同以黑暗的亮度告诉大地,告诉大地上的生物,新的一天来到了,时间不会等任何人,任何事物。

在王文博还没从外地回来的几天时间里,郭阳时不时拖家带口来他家里串门蹭饭,饭自然是张家曼玉带着张家朝伟来这儿做的。
他平时一个人住的屋子里一下热闹起来,郭阳晚上在他家睡,早上他的生活就是逗加上讨好郭阳家小公主,只可惜每次小公主都不吃他这一套见他就哭,张家曼玉就出来哄加上数落他,郭阳就在旁边指着噘着嘴一脸无辜的他笑。
他压根没时间感到空虚孤独,反倒赌气的想念这感觉。

王文博回京的那天晚上,郭阳叫上石醒宇,四个人到了以前还是地下乐队的时候常常光顾的饭店。那时候不大的店面现在已经翻新了好几回,由一个小饭店变得富丽堂皇起来,连名字也由什么什么饭店改成了文绉绉的什么什么大饭庄。
四个人边吃边讨论最近近况,石醒宇找了个工作,安安稳稳的。每天晚上十点睡七点起,把多年积累的下来的黑眼圈都养没了。王文博就讲他在外地的奇遇,讲这儿的姑娘多水灵,那儿的姑娘多美丽。轮到张伟,郭阳就说,嗨,我们俩就那样呗,你们都知道。
吃完饭石醒宇说要回家隔天还有班要上。
张伟说等会儿,我又有点饿。说完又去夹菜。王文博就笑他说都吃两小时了还饿啊?
郭阳看了看张伟,扭头问石醒宇不能晚点再走?
石醒宇一愣,反应过来又看了看偷摸看他的张伟。王文博这时候也搭腔,说还早嘛这才不到十二点。王文博说着话的时候看都不看手腕上电子表0023这四个数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石醒宇赶紧说,哦我忘了,明儿轮到我的假,不急着走。

四个人到街上压马路,而后他们上了辆公交车,跑到以前他们在那里训过练的张伟家,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被认出来,他们这么干不是一次两次了,事实上也没啥人认出来,现实生活中的人才不会那么在意别人,只有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才会那么关注别人的生活。
破败的老公寓房拆了建成了高级高层小区,他们绕着小区外面的小路乱转,说着以前的时光,互相挤兑对方说对方糗事。说恼了就骂,骂完了又哈哈哈的傻笑一团。小区居民早早就入睡了,只有他们快活的声音在黑夜里游荡。笑着笑着王文博就吐了,喝了不少酒又坐了公交,转了半天又吹了风,他扶着旁边没有柳叶的柳树吐的一塌糊涂。本来没有吐意的三人听着王文博吐的这么歇斯底里,也一人找着一棵柳树扶着吐去了。
吐的云里雾里脑子不清醒的时候郭阳想,原来不只是张伟,他们三个这么多年也都没长进啊。
冬天四个人都穿着厚重的棉服,衣服上裤子上多少都沾到了秽物,他们互相嫌弃挤兑,又互相搭着对方。在天寒地冻里几个人的脸却是红彤彤热乎乎的。张伟唱起了歌,他唱了两句green day就又去唱起blink-182,唱了两句摇滚又唱起儿歌,其他三人就跟着他干嚎,会歌词的就唱歌词,不会的就大声哼哼唧唧,有时候跟不上张伟茬歌的速度他们就各唱各的,然后又一起笑,笑完张伟就又起个头重唱。
最后张伟开始唱他们自己的歌,冬天的夜风呼呼的刮着他们的脸,像是一个个即使不疼也严厉的耳光,纵使被风吹的睁不开眼,他也高高的仰着头唱。
他唱的是第一张专辑的《尘埃》。
他们四个一块儿唱,喝了酒又经过呕吐缺水的嗓子疼痛无比,可他们还是肆意的嘶吼,内心痛快无比。

我幻想我的世界 一切
我回忆我的过去 飘在蓝天
我告别唯一的感觉 是迷茫
我感到今天的一切 就像鲜血
我走出爱的边界 是忍耐
我伸出手去接受 那悲哀
是否因为忍耐我才活着
我并不喜欢这样生活
过去未来选择那未来
未来却又叹息着从前
走出尘埃看到一片空白
寻找走出人世的地带
无法忍耐分不清好坏
我只想我的真诚你出来
瞬间之后我走出尘埃
前面是一片无尽模糊的色彩
心中寻找梦中的自在
在这一切之中我只能等待
在尘埃中我走了过来
让我漂向无边的大海
在尘埃中我走了过来
让我漂向无边的大海
在尘埃中我走了过来
让我漂向无边的大海
啦……

十周年也是告别的演唱会上他站在张伟身后弹着跟着他好几年的贝斯,上面贴满了他们一块儿去选的装饰贴画,中间他听到张伟带着哭腔的歌声,他也悄悄哽咽了一下,他在上台前想着他比他们大这么多,也结婚生子了,一定要长进点不能再哭了。
到了结尾时候他却还是抱着张伟哭的停不下来,他想说点什么,张嘴却全是呜咽声,他只好更紧的抱着张伟,听着他自己的呜咽声和对方的齐鸣。事实上,他也不用说什么,因为张伟早就说过,什么都不必说。
张伟在哭,王文博在哭,台下的石醒宇虽然看不到也一定在哭。他想去他妈的长进,他不长进了。
他们这一群人本就不会长进,不会长大,也不会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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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写的那首歌唱的是什么都不必说 又觉得有点矫情

今儿刚好听了尘埃觉得太好听了 改了尘埃 

这文是因为最近某小人的事儿叫人上火不以 

所以本来想的大纲比这颓 不过蝈蝈小天使太治愈了 就不颓了

最后附赠蝈蝈一句话

不要在乎任何一个不喜欢你 伤害你的人 一直往前冲 其他都是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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